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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阿幸」是他共处了几个月却从来没见过面的人,甚至于她的年龄和姓名也一概成谜。
他第一次梦见「阿幸」是在四月份,没有任何征兆,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梦。那时名为「阿幸」的女子连外形也未曾出现,只有一句突兀的话,没头没尾地且毫无逻辑。然而次日醒来,昨晚梦境的内容是什么他已全无印象,偏偏女声所说的话还清晰得很。
「什么都不做,从最开始就选择放弃,那不是等于早早就认输吗?」
那时他疾病复发,正面临第二次手术的抉择。尽管50%的成功率比去年要高很多,但这意味着还有一半失败的可能性,一旦不能成功,等待他的毫无疑问便是深渊。
再也爬不上去。
而且第一次手术是走投无路之举,这一次却不同。手术成功,纠缠他的病就能彻底根治。而不做手术,改为进行疗养和康复性训练,亦可使他的身体状态回到最佳水准,只是那枚炸|弹却不知道何时又再度爆发。
他自认不是优柔寡断的性格,仅有20%成功率的手术他最终也断然接受。然而人在越多选择时,便会感觉越没选择。真的要赌上五成万劫不复的可能性吗?他认为,是那个梦告诉了自己答案。
也许那个声音是他潜意识的回答,灵魂深处的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宁愿孤注一掷的赌徒。
他不要徒有其表的“回到正常水平”,他所渴望的,赌上一切也想得到的,是真正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健康的身体。是能够让自己在不远的未来驰骋于网球世界的战场上的躯体。
他赢了。
手术宣告成功,虽然代价是让他再度体会艰苦卓绝的术后复健,并且对医院更加深恶痛绝。
那个声音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出现。这也印证了他的猜测:果然是自己的潜意识吧。五月底从美国飞回日本的当晚,他一片混沌的梦境里陡然迸射出一缕明艳的色彩。
不断蔓延的水蓝色将铺天盖地的黑与灰侵蚀。他向来喜爱水蓝,这是能使自己切实地感受到宁静的色彩。所有的晦暗都被驱散,却依旧和上次一样没头没脑地留下一句话:「把热爱的东西当做职业,如果变质了,是否说明对它的爱还不够深?」
醒来之后的他忆起这个问题,十分确定这个声音与他毫无关系。对网球的追逐早已刻入骨髓,无论何时他都不曾怀疑过这份感情。「网球」,是一个光是提起就能让自己热血沸腾的名词。至今为止陪伴他超过三分之二人生的心友,今后将作为奋斗终生的职业,这是确实无疑的。
这样的怀疑绝不是他会有的。那么,到底是谁呢?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巧合,每次梦境的内容醒后都是连不成型的碎片,即使是「声音」本身的音色也模糊不已,只有那两句话的内容分外清晰。
接下来的时间里,声音的出现愈加频繁。只是并非像他猜测的那样,出现的时间点具有特殊意义或是话语本身有深层的含义。他把「声音」所说的记录下来,试图寻找规律。结果令人沮丧,除了最开始的两次,更多的时候倒像是朋友间闲聊时谈起的话题一样,包罗万象,看不出什么联系。
他尝试着翻阅文献和资料,但难以找出合理的解释。
所幸他并不讨厌「声音」,当做是生活中的气氛转换,偶尔思索自己平时不会涉及的东西也很有趣。大概是七月的时候,「声音」不再只有模糊不清的音色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少女的轮廓。犹如填色绘本般,梦境越多,「声音」的形象越是具现化。于是笔记本上又增添了他认为是线索的关键词,比如她很怕热,家里有一个兄长,理科苦手等。
她是现实世界存在的人吗?如果是,为什么她说过的话会无故出现在她的梦中。自己的身边,似乎没有符合他记录的条件的女生。
她的身姿渐渐明晰,唯独面容依旧一片模糊。当少女以一身清晰的立海大制服出现时,他第一反应时「果然」。
果然她是真实的人,并且就和自己在同一所学校。但是这只能判断她是立海大的学生,这个“是”属于过去时还是现在时却不得而知。直到前不久,她说了自出现以来最长的一段话——
「诶,江之岛水族馆夜展?这几天不行……月尾还有第三十回海原祭呢,刚好是整十届,事情多得很……再说你可爱的妹妹さち现在穷到变形,所以回血没有完成前任何超过5000円的消费我通通不考虑。兄长大人和你的朋友好好去玩吧啊。」
「さち(Sachi)」,这个女生名叫「さち」。并且,今年海原祭正是第三十回,已经可以确认她现在就在立海大就读。但是,「幸」、「佐知」、「佐智」、「幸枝」、「纱千」、「纱知」、「彩智」……那么多发音为「さち」的名字,到底那一个才是她?况且「さち」未必就是完整的名字,「さち子」也很有可能。
他想,姑且先称呼她为「阿幸」吧。
假如有更具体的信息,年级或姓氏一类的,要找到她就会简单些。
不讨厌是一回事,但他仍然希望能找出现实里的「阿幸」,探究产生这些现象的根源。尽管就眼下的线索而言,还需要费很多功夫。
不过,他从来不缺耐心。说不定不久之后会有更多能帮助他辨认出「阿幸」的信息出现。
是夜,「阿幸」又一次不期而至。照旧只说了一句话,却没再透露任何有关的线索,只是引出一个与挚友有关并且十分有趣的问题,以致于次日和真田进行对打练习时,对方被他笑意莹然的目光瘆得接连失误两个发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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