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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下最后一级楼梯时，云漫绮忽然觉得有许多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，那些视线中夹带的恶意让她下意识地往阿飞身后躲了躲。
此刻正是饭时，他们走下来的时候，几乎满堂的人都看了过来。客栈里嘈杂的谈话声渐渐低下去，继而鸦雀无声。
云漫绮下意识就往阿飞怀里缩了缩，无措地扯了扯自己那一头白发。她虽然蒙着眼睛，看不见此刻客栈里是什么情景，却能感知到有许多道灼热的目光，正一束一束地投注在自己身上。
阿飞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，一只手已经悄然握紧了腰侧的长剑。
原本坐在角落里自饮自酌的李寻欢轻轻叹了一口气，放下了手中的酒盏。他的目光轻轻扫过满堂瞪视着云漫绮的男人们，笑容有些发苦。
躲在阿飞怀里的小姑娘个子娇小，一条三指宽的红纱蒙住了她的眼睛，却更衬得那张脸白嫩得像是江南的杏仁豆腐。
她这般目不能视，只能依偎在男人怀里的模样真是十二分的楚楚，但是也多亏她蒙住了眼睛，否则只凭那一对异色的妖瞳，恐怕在座这些自视甚高的男人们，当场就要为了她打上一场。
可是身在北疆苦寒之地，看见这样一个娇娇怯怯的小姑娘，就像是看见了雪地里长出来的一朵小花，纵然没有露出全貌，可又怎能不让这些腻烦了风雪的男人们，生出来攀折的心思呢。
可惜她身边立着一把剑，纵然只是一把破烂得仅仅是由两片木头和一块铁片组成的长剑，可是当这把剑握在阿飞手里时，足以威慑住所有想要去摘他的花的人的手脚。
李寻欢笑着摇摇头，轻咳两声，而后低声道，“我今日遇见了一个狼一样的剑客，可惜他实在太不走运，不走运到……竟然在尚未成名时，就见识到了最美的女人。”
坐在一旁的粗壮大汉忍不住为这一番话而侧目，李寻欢却不再多解释什么，因为那一边的阿飞，已经越过了重重盯着云漫绮不放的男人们，坐在了李寻欢的这一张桌子上。
在李寻欢的注视下，云漫绮就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，手指试探性地捻着一角阿飞的衣角，见阿飞没有说要让她放开的话，就极欢欣地笑了起来。
她这一笑便如山花烂漫，四周隐隐响起一声声抽气声，忽然便有一个粗豪的嗓门大声地笑起来，“老二！你还记得那天咱们在太行山下遇见‘太行四虎’的事么？”
阿飞将要掂起筷子的手突然顿住了，额头上暴起一根青筋。他似乎想转眼去看看说话的人是谁，但是云漫绮撒娇似的拽了拽他的袖子，于是他的神色又慢慢平复了下来，拿了一个包子放在云漫绮手里。
李寻欢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，拿起摆放在桌子上的小刀，又开始刻起了他那段已经粗略有了个人形的木头。
之前说话的壮汉却像是不满于自己被忽视了那样，忽然重重地哼了一声。他身边那些同伴这才像是回过来神那样，纷纷附和着恭维几句，一个更比一个更粗声大气。
雕刻着木头的李寻欢忽而放下刀，深深地看了一眼正啃着包子的云漫绮，脸色有些苦意。
这江湖上从来不缺美貌的女人，但是一个女人若是美到了云漫绮这个地步，那么日后环绕在她身上的腥风血雨，是一定不会少的。
有人开了头，客栈里的声音便也渐渐活泛了起来，先前便粗声大气的汉子们此刻声音就更加大了，一个一个恨不得压过别人，好叫自己的嗓门成为这客栈里唯一的声音，然后传到那个正在安静啃包子的瞎眼小娘们耳朵里。
气氛越来越浮躁，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叫道，“小二，来一碗鹿筋烧蘑菇，一碗冬笋狍子肉，再炖一个鱼汤，通通送到这位姑娘的桌子上！”
满座忽然鸦雀无声，云漫绮的手一个颤抖，啃了几口的包子就咕噜噜地滚到了桌子底下。
阿飞的手真真切切地已经握在了剑上，忽而朔风一卷，凛寒的飞雪扑进客栈里，有人掀开门帘，走了进来。
云漫绮茫然地坐在原地，李寻欢看着她，那么精致的衣服，那么漂亮的脸，蒙着眼睛坐在那里，像是受惊的小动物那样，不说话也不动，安静得惹人心怜。
那些人说了几句话，然后响起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声，接着又有血腥气，这便是又死了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