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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监狱, 陆琳琅并不着急回家, 而是先去了一趟医院。
现在是傍晚时分，医院没什么人，下了车, 她就在电梯里摘掉了墨镜和口罩。
电梯的镜子里倒映出她的轮廓，脸蛋苍白，几缕长发随意地扎起, 披散在脑后，看起来显得格外的慵懒和清瘦。
到了沈医生的诊室门口, 她摘下了围巾, 就听到了身后传来了一声熟悉的, “琳琅？”
她转过身, 就看到沈医生正端着一个搪瓷的杯子, 穿着一袭白大褂, 正朝着自己走了过来。
“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？”
沈医生笑道，他还以为绯闻和辟谣传出来以后，陆琳琅就会避嫌, 不会再找到他这里。
陆琳琅微微一笑：“有空就过来坐坐，我刚刚从监狱出来。”
“是去看你哥哥的？”陆瑾瑜的案子他也听说了, “情况怎么样？法院出结果没有？”
“有了, 一审是无期徒刑、二审维持原判。”
沈宇筝点了点头，没想到陆琳琅的行动这么迅速, 他都没帮上什么忙。左右打量了下没人之后, 才道：“有什么话, 咱们进办公室说。”
“不用。”她撩起了鬓角的长发，笑容更加和蔼：“我今天来，其实只是想说一声谢谢你。”
“谢我什么？”沈宇筝放下了茶杯，他的笑容和杯中的茶一般清浅，“陆瑾瑜多行不义必自毙，我只是顺手帮你报个警而已，用不着谢我。”
她抿了抿唇，“我不是谢你帮我报警，我是谢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。”
“……”沈宇筝沉默。
“……”她目光注视着他，跟着一起沉默。
半晌，沈宇筝忽而想起了什么，问道：“是陆瑾瑜告诉你的？”
“是。”她也不用掩饰什么，“陆瑾瑜跟我说，你是苏家派来保护我的人。”
“其实我也没做什么，”沈宇筝不习惯以她的恩人自居，他觉得自己只是尽了本分而已：“楠楠的父亲拜托我暗中看护你……楠楠那么早就去了，是我们一家子的遗憾，既然这是她的愿望，那我们一家就要帮她完成这个心愿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？”她想不明白，既然他是楠楠的表哥，那有什么好隐瞒的。
沈宇筝笑了下，他转过头来，认真地看着她，黑眸中渐渐泛起了明亮的光线，道：“我知道你因为楠楠的事情，心里一直有很大的负担，觉得很对不起楠楠。我既然是你的医生，应该是为你排忧解难的，而不是增加你的心理负担。”
帮人也有不同的方式，面对陆琳琅这种对过去耿耿于怀的女孩子，那么让她走出过去最好的方式，就是遗忘过去的一切。
倘若老是提醒她：自己是楠楠的表哥这层身份，岂不是变相让她再次承受着面对楠楠的愧疚。
这个道理，陆琳琅很快就想通了，须臾，她喃喃自语了一句，“我是不是像个幼稚的小女孩那样，还需要你们来保护我的感受？”
沈宇筝想了下，回应道：“琳琅，你不是小女孩，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，也并不幼稚。当然，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。帮助你是我自愿的，假如你觉得我的身份让你倍感压力的话，那你可以换个心理医生。”
陆琳琅垂眸，半开玩笑道：“是我这个病人给你惹了太多的麻烦吗？”
“不是，”他意味深长道：“是我自己觉得：以医生病人的身份相处，反而束缚太多。”
“束缚太多？”她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。
沈宇筝道：“就是说，我追求你这件事，不会被人说成是利用职务之便，对自己的病人下手。”
“……”听到这句话，陆琳琅怔了怔，她没想到沈医生会这么说。
其实他们认识了两年多，她觉得他平易近人、博学多才，却唯独没有往男女关系上面去靠。
她很快回过神来，声音有些颤抖道：“沈医生，你知道的，我不是个正常人。有的时候，我会翻脸变成另一个人。”
比方说现在，她在用次人格和他谈话呢。
“没事。”沈医生的语气温和，道：“反正我也习惯了。”
陆琳琅是他的病人，她不会在他面前掩饰什么，所以，他也算见识过她的次人格好几次。
苏楠楠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，陆琳琅是个沉默内向的姑娘，两个人格的性格和思维完全不一样。
但他相信，她们都是好姑娘，是需要被人好好爱护的小女孩。
而陆琳琅也纠结了一会儿，沈医生越是对她袒露心意，她的人格争夺活动就越激烈。
——不是选择林旭辉还是选择沈宇筝的问题，而是苏楠楠和陆琳琅，哪个才是她本心所向的问题。
不一会儿，沈医生开口道：“时间不早了，我要下班了，送送你？”
“不用。”她摇摇了头，心神更加激荡起来，却是脱口而出，”其实我也……”
沈医生不明白她的意思：“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陆琳琅很快就反应过来，“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，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
“嗯。”沈医生点了点头。
等到陆琳琅离开以后，沈医生才走进了办公室，手中的搪瓷茶杯都凉了。
回头想到她的话，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，觉得今天的陆琳琅和以往有些不一样……
语气不一样……
眼神也不一样……
怎么说呢？他觉得自己的小病人好像藏了很多心事。
还有……她到底想要说什么呢？
****
离开医院以后，陆琳琅才打车回了家。
一路上，她用围巾和墨镜把自己包扎的很好，像个黑夜里的潜行者。
本来林旭辉想开车送她去监狱的，但她拒绝了让他陪着。毕竟林旭辉的名气比自己都大得多，被人认出来的几率也蛮高的。
只下车的时候，她犯了一个傻乎乎的错误：不知道手机的解锁密码。
——她现在不是主人格的思维，而是次人格的思维。
次人格并不和主人格分享记忆，甚至连陆琳琅的手机解锁密码，她这个次人格也不知道。
看着手机上跳出来的解锁栏，她先傻了眼，主人格居然没有设置成指纹解锁，而是密码解锁！
那司机不耐烦了：“小姐，你用支付宝还是微信付款？”
“……”她脸上红了红，赶紧摸了摸手中的包包，也没摸到半分钱。
她只好道：“……我手机打不开，我家就住在附近，我回家去拿钱，可以吗？”
……司机不淡定了，他看了看她打扮的鬼鬼祟祟的，就问道：“你这手机……是你本人的吗？”
“是我的。”
“那你怎么解锁不了？”司机大叔狐疑地看着她。
“我忘了密码。”
司机大叔的脑洞继续大开：“老实交代，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手机，还想坐我的霸王车？！”
“没有没有……”陆琳琅连忙摆了摆手。这时候，背后忽而传来一句，“娘亲，你在干吗呢？”
转身一看，陆琳琅就松了口气——她有救了。
夜色中，一大一小走了出来。父子二人是晚上散步来着，结果刚好走到了小区门口。
林旭辉戴着墨镜和口罩，和她一样遮掩的很好。陆琳琅赶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，脱口而出：“我的手机打不开了，你帮我付下车费，我待会儿付现金给你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