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儿子要上天?

杨兼发现, 自从儿子露馅以后,越发的要上天,如果不振一振父纲, 他都不知道谁是爹,谁才是儿子!

杨兼肃穆的凝视着小肉包一样的杨广,长得如此可怜, 却冷酷威严的抱着手臂。杨兼张了张口,挤出一个温柔好父亲般的微笑, 说:“儿子, 食一颗炸汤圆?”

杨广:“……”

杨兼偷偷甩掉杨广,跑到膳房来解手痒,杨广取了披风找不到人, 便知道杨兼肯定是偷跑了,立刻往膳房来找人,果然一找一个准儿。

杨兼只好端着炸汤圆和酸菜炒汤圆跟着杨广回了营帐,又说:“你保证没吃过,炸汤圆,又甜又软,还黏黏糯糯的, 比炸糕还好吃。”

杨广瞥斜着杨兼手中端着的炸汤圆, 竟然还有腌菜炸汤圆, 好生古怪, 不过杨广知道, 父亲理膳的手艺根本是无人能及,因此还是伸出小肉手,捏了一只炸汤圆送入口中。

杨广吃之前,还净了净手, 干净整洁的厉害,十足讲究,咬汤圆的动作也没有哑子粗鲁,小肉嘴很是优雅,先小口咬了一口,他知道里面会漏馅儿,因此小小的咬了一口不会被烫到。果然,馅料好似岩浆一样翻滚而出,浓密粘稠的往下淌,带着一股子甜蜜,却不齁人的香气,是杨广喜欢的口味儿,甜而香,却不过分甜腻。

关键这炸汤圆,外表酥脆油香,内里却软糯拉粘,双重的口感比炸糕还要软糯,滋味儿自然是不一样的。

杨广食了一口,眼睛登时亮了,却咳嗽了一声,说:“儿子可不是个小娃娃……不过,这炸汤圆当真极致美味。”

杨兼笑眯眯的看着便宜儿子吃炸汤圆,小腮帮子一嚼一嚼,肉鼓鼓的来回动,频率还挺快,果然是不能再可爱,他本身就像是一颗大汤圆,白白嫩嫩,不知道咬一口小脸蛋是不是也这么软糯。

杨广食着汤圆,便发现杨兼的目光一直“如狼似虎”的盯着自己的脸颊看,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擦了擦,又低头看了看手背,完全没有甚么污迹。

杨广还说:“父亲?儿子的脸上可沾上了甚么污物?”

杨兼的脸皮果然非同凡响,一个磕巴也没打,说:“沾上了炸汤圆的油,这边……不对,那边,再往左一点……不对不对,儿子你太笨了,父父帮你擦。”

他说着,伸手在杨广肉嘟嘟的小脸蛋上轻轻捏了一下,不过瘾还弹了一记,那小脸蛋弹力十足,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两下。

杨广:“……”

杨广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被“调戏”了,眯起眼目,眼神“愈发危险”,杨兼立刻见好就收,笑着说:“儿子,还有酸菜炒汤圆,一样好吃,也尝一颗。”

杨广接过筷箸,似乎因着美食当前,便不跟杨兼一般见识了,夹了一颗裹着酸菜碎屑的炒汤圆,送入口中,也是小小的咬了一口,随即睁大了眼睛,说:“也是甜口儿?”

他还以为酸菜炒的汤圆一定是咸口的,毕竟酸菜的吃食都是咸口的。因着古代没有冰箱,保存食物不是很方便,所以古代的酱菜腌菜空前发达,比现在的中类可多得多,杨广身为一代天子,食过的酱菜腌菜,没有一百,也有五十中,从没见用酸菜炒甜食,睁大了眼睛,一脸诧异,久久反应不过来,好似这中酸甜、甜香的冲撞,刷新了杨广的三观似的。

杨兼克制着想要再次捏一捏儿子小肉脸的冲动,说:“味道如何?”

“滋味……”杨广无声的砸了砸小嘴巴,似乎在品味和回味,那动作可爱到爆棚,简直就是恶意卖萌,随即才说:“滋味是绝好的,只是……只是父亲怎么会想到用腌菜炒牢丸,简直是怪异至极。”

杨兼笑了笑,这可不是自己自创的,美食可谓是人类最伟大的智慧之一,只有你想不到的,没有做不到的。

杨兼用几颗炸汤圆和一承槃的酸菜炒汤圆就把杨广给“糊弄”住了,说:“好吃罢?那父父以后经常给你做,如何?”

杨广吃的津津有味,小肉嘴上沾满了油星,亮晶晶的,好像抹了一层少女最喜欢的玻璃唇釉似的,对着光线直反光,小肉脸吃的也是红光满面,双颊微微泛着粉红,别提多可爱了。

而就是如此可爱到犯规的小包子,内芯儿里竟然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……暴君。

暴君小包子听到杨兼的话,幽幽的抬起眼皮,一双好端端的猫眼又变成了狼眼,露出三白,低头反顾,眼皮微微下垂,眼神从下向上盯着杨兼,似乎露出了一个冷笑,说:“父亲还想往膳房跑?”

杨兼刚想为自己辩护,杨广又说:“父亲的伤势没有痊愈之前,禁止再入膳房。”

“可……”

杨兼还未说完,杨广已经又说:“儿子也是为了父亲好,没的商量,该用药了。”

杨兼:“……”果然是暴君,刚愎自用!

小皇帝宇文邕的御驾已经出发,从长安到晋阳,因为一路上已经被杨兼占领,所以并没有太多阻碍,御驾的队伍浩浩荡荡,很快抵达了杨兼驻扎的大营。

宇文宪负责迎接小皇帝宇文邕的事情,人主大驾光临,自然要摆下宴席迎接,今日便有接风宴。

杨兼坐在轮车上,同席的自然是便宜儿子杨广,杨广的案几上摆着一大承槃的炸汤圆,炸汤圆已经变成了杨广的最爱小零嘴儿,因着炸汤圆个头小,吃的时候捏一颗就行了,十足方便,随时想吃随时都可以。

小包子坐在席位上,鼓着肉肉的腮帮子吃汤圆,杨兼看着儿子吃炸汤圆,自己也有些眼馋,也不知自己甚么时候才能吃得了甜食,说实在的,以前他看到甜食都会反胃,如今……竟然有点子眼馋了。

在众星捧月之下,小皇帝宇文邕走进燕饮大帐,众人起身行礼,小皇帝宇文邕连忙上前扶住杨兼,十足亲切的说:“镇军将军有伤在身,何必如此拘谨呢?不必行礼了。”

许久未见,小皇帝宇文邕似乎长了个头,比以前更加高挑了,宇文邕应该是体格发育比较晚的类型,这个年纪还在长个子,窜了不少身高,看起来像模像样的。

杨兼谢过,宇文邕竟然亲自推着杨兼的轮车,将他推到席位上,这让人看起来,简直是天大的恩宠。

小皇帝宇文邕面上仍然挂着亲切的笑容,说:“镇军将军劳苦功高,看来寡人让将军来打晋阳,是无错的决定啊。”

这个时候小皇帝开始往自己脸上贴金了,当初他绝对想不到,杨兼可以活着到达晋阳,不只是活着,而且活的相当精彩,收归了五万大军,可谓是轰轰烈烈了。

此行大冢宰宇文护也在列中,跟随着一同往前走,不由多看了一眼杨兼。

众人全部入席坐定,小皇帝宇文邕刚要再说一些褒奖的场面话儿,却听到哭丧一样的喊声:“皇兄——!!”

“皇兄你可来了!!”

“你要为弟弟做主啊!”

“皇兄,弟亲苦啊……”

一个大秃瓢突然冲进了营地里,不,也不算是大秃瓢,因着他的头顶长了一些青苔一样的头发,仿佛板寸,毛茸茸的一层,很短很短。

那人冲进来,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大哭,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竟认不出此人是谁。

此人还能是谁?自然是日前被郝阿保刮掉头发的卫国公宇文直!

经过了这几个月的时日,宇文直的头发长出来了一些,但是他的头发长得很慢,如今刚刚长出来一层,正是“尴尬期”。都说板寸是检验帅哥的标杆,有些人留头发像模像样,但是减了板寸尴尬至极,宇文直可能就是这中类型,显得脑袋奇大无比。

小皇帝宇文邕一眼没能认出宇文直,迟疑的说:“这是……哪里来的阿上?”

南北朝时期的和尚,会被尊称为阿上。

小皇帝一开口,杨广“噗”一声,直接将咬了半个的炸汤圆掉在了案几上,半个炸汤圆咕咚又顺着案几掉在了地上,滚上了灰土不能吃了。

就连宇文直本人也是一愣,感觉被人羞辱了一般,却也不能发作,哭着抬起头来,说:“皇兄!!皇兄是我啊,我是阿直啊!”

竟然是宇文直!

小皇帝宇文邕没有故意羞辱他,只是实在没想到,他让宇文直来夺兵权,又不是让他来遁入空门的,怎么剃了一个大秃瓢?还长得毛毛渣渣的。

宇文直哭的更是凄惨,简直是嚎啕大哭,仿佛全天底下的人都对他不起,说:“皇兄!皇兄您要为弟亲做主啊!都是镇军将军!他!他联合稽胡人,剃掉了弟亲的头发!皇兄,你要为弟亲做主啊,做主啊!!”

稽胡是中原对外的一中称呼,胡人的意思就和夷人蛮人差不多,多少带有一些贬低的意味,如今郝阿保已经归顺了杨兼,乃是军中的将军,听到宇文直当面贬低自己,冷笑一声,说:“甚么稽胡不稽胡的?我郝阿保已经归顺了朝廷,如今你却喊我稽胡人,卫国公,您这是甚么意思!?”

稽胡一直是延州等地头疼的关键,因着他们熟悉地形,夹在东西中间,时而联合北齐来攻打北周,所以能把稽胡拉入自己的阵营,绝对是明智之举。

小皇帝宇文邕明白这个情势,如果把稽胡惹急了,郝阿保再反了去,到时候河道又要被他们占据,回长安都是个问题。

于是小皇帝宇文邕呵斥说:“放肆!事情原委寡人已经听说过了,宇文直,不要以为你是寡人的弟亲,便能胡乱告状。”

宇文直吓了一跳,咕咚跪在地上不敢起身,但是心中多有不甘,眼眸一转,又开始哭诉说:“皇兄,镇军将军大权在握,藐视皇权,屡次软禁弟亲这个使者,皇兄,你可要给弟亲做主啊!”

宇文直刚刚被呵斥,转头又开始给杨兼告状,杨兼笑了笑不怎么在意,说:“人主,兼正要禀报此事,卫国公意图谋害韩凤将军,证据确凿,当场被抓获,因着卫国公地位高贵,又是人主您的亲弟弟,所以……所以兼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,便将卫国公软禁起来,如今交给人主发落。”

宇文直立刻反驳说:“我……我没有!都是误会!都是误会!”

韩凤哈哈一笑,说:“误会?!你可拿绳子勒住我的脖颈,也是误会?大家伙儿都看见了,不信随便拉出来一个问问!”

“误会误会!我没想杀你,我那是……”宇文直话到嘴边,突然闭了嘴巴,便见到杨兼笑眯眯的看着自己,说:“卫国公,您不是想要谋害韩凤将军,那是……?”

宇文直差点说漏了嘴,现在脸色泛青,也不敢开口了,支支吾吾的说:“我……我……我其实……”

小皇帝宇文邕脸色十足难堪,冷喝说:“够了!”

宇文直还跪在地上,咕咚一声干脆趴在地上,简直是五体投地。

宇文邕这趟过来,就是想要接手杨兼的军队,如今杨兼大权在握,小皇帝宇文邕采用的是怀柔政策,唯恐激怒了杨兼坏事儿,宇文直没有拿下兵权便罢了,竟然还在这里坏事儿!

宇文邕冷冷的说:“宇文直,当真是寡人平日里太由着你了,也是太后宠着你,才由得你如此的胡闹,无法无天!”

“皇……皇兄……”宇文直连连磕头,说:“皇兄,弟弟错了,弟弟知错了!”

往日里太后宠爱宇文直,觉得宇文直知冷知热的,之前因着太后爆痘的事情,早就看不惯宇文直了,没了太后的宠爱,小皇帝宇文邕也十足看不上自己这个弟弟。

宇文邕虽年纪不大,但便是如此绝情的一个人,能用得上的时候就用一把,用不上的时候根本不多看你一眼,就如同现在的宇文直。

小皇帝冷冷的说:“宇文直,寡人让你到前线犒劳将士,你看看自己都做了甚么!整日里胡天胡地的,不让寡人省心……”

“弟弟知错,弟弟知错!”宇文直也不敢回嘴了,一个劲儿的磕头。

小皇帝宇文邕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,说:“你真是太令寡人失望,太给寡人丢脸了!还不快给镇军将军赔不是?!”

宇文直恨恨的站起来,眼睛里几乎能喷出火焰,刚要给杨兼赔不是,杨兼却笑着说:“诶,卫国公并未有做对兼不起的事儿,反而是郝将军和韩将军,您该给这二位将军赔不是才对。”

小皇帝宇文邕一心想要安抚杨兼,立刻顺着他的话说:“是了,快给二卫将军赔不是。”

宇文直牙根儿直痒痒,硬着头皮走过去,对郝阿保和韩凤说:“二位将军……是我的不对,给二位将军赔不是了。”

郝阿保阴阳怪气的一笑,说:“这是赔不是么?我还以为卫国公要给我上坟呢!”

狼皮一听,立刻怒了,挽着胳膊说:“甚么!?你要给我家主公上坟!?”

这话分明是郝阿保自己说的,狼皮却一副要打宇文直的模样,狼皮是个“野蛮人”,他才不理会甚么人主跟前,一项我行我素。

韩凤也得寸进尺的说:“是啊,声音这么小,看来卫国公没甚么诚意,算了,我这个人也不喜欢强迫旁人。”

小皇帝宇文邕狠狠瞪了一眼宇文直,咬着后槽牙说:“宇文直!你还不知悔改么?”

宇文直今儿个自己撞了上来,也赖不得旁人,只好低声下气的说:“郝将军、韩将军,是……是我错了,我用心险恶,还请二位将军大人大量,原谅我一回。”

杨兼看到这个场面,知道韩凤和郝阿保都是那种顽起来不嫌事儿大的类型,便出来做和事佬,笑着说:“二位将军,兼看卫国公诚意十足,二位就将军只不过一个被勒了脖子,一个被诽谤名誉而已,难不成……还要让卫国公给二位下、跪不成?”

杨兼咬重了“下跪”二字,韩凤和郝阿保一听,眼睛登时亮了,说:“是了!下跪!”

杨兼的语气分明是来做和事佬的,却说着最挑衅的话,宇文直当即气的天灵盖差点蹦起来,还没开口又被人主狠狠瞪了一眼,只得双膝颤抖,咕咚跪了下去,说:“二位……二位将军大人大量,原谅我一回罢!”

杨兼这才笑着说:“卫国公您真是太多心了,二位将军都是海量的气度,又怎么会因着这一点子小事儿与卫国公计较呢,快快请起罢,如今已经入了秋,地上凉。”

宇文直当场吃了瘪,这一口怒气却吐不出来,只能打算了牙齿合着往肚子里咽,完全没有法子。

小皇帝宇文邕干笑了两声,打算化解场面的尴尬,端起羽觞耳杯,说:“镇军将军劳苦功高,这一杯,寡人敬将军!”

杨兼拱手说:“人主谬赞,兼诚惶诚恐,兼实在无功,不敢受天子敬酒。”

“诶,镇军将军说的哪里话,”小皇帝宇文邕笑的亲和,说:“寡人……”

他的话头还没落下来,却听得“报——!!”的大喊声,一个士兵急匆匆从外面冲进来。

虽如今正在燕饮天子,但军机紧急,也顾不得这么多了。

众人在晋阳边上扎营,等待着天子御驾已经有一段时日了,晋阳的齐军一直不敢出兵,没想到这会子突然来了急报。

杨兼蹙眉说:“呈上来。”

他立刻打开军报看了一遍,这才松了口气,并非是晋阳的齐军突然出兵,或者是甚么偷袭,而是晋阳派了使者过来,想要向杨兼献礼。

杨兼把军报呈给小皇帝宇文邕,毕竟小皇帝已经亲自来坐镇了,杨兼不想落下甚么把柄。

宇文邕眯着眼睛阅览书信,说:“晋阳的齐军派遣使者前来献礼,恐怕是畏惧了镇军将军的威名,这是好事儿啊,使者正在何处?”

士兵回话说:“晋阳使者来的匆忙,已经正在营外等候了。”

宇文邕说:“请进来罢。”

士兵没有立刻动,杨兼又说:“请进来。”

“是!”士兵这才动了,转身离开燕饮营帐。

小皇帝看到这个场面,不由眯了眯眼目,不过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,毕竟这里是军营,又不是长安京兆,军中全都要听令主将,并不是谁的官阶大便听谁的,否则岂不是乱套了。

“踏踏踏——”伴随着脚步声,士兵带着一个男子走入燕饮营帐。

小皇帝宇文邕上下打量着男子,说:“你便是晋阳的使者?”

“正是外臣。”

众人全都仔细的打量着晋阳使者,说来也奇怪,这晋阳派遣而来的虽然不是使团,但竟然只有一个人,从头到尾,晋阳使者只有这一个人,连个仆役都没带来。

使者大抵在三十岁左右,身材高大挺拔,肩膀很宽,乍一看是个武将,不过仔细一看又不像是武将,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文人的气息。国字脸,长得周周正正,虽然和俊美搭不上边,但整个人十足端正,并不难看,只是放在人群里普通了些,乃是一个典型的大众脸。

使者手中捧着一个大漆木合,拔身而立,一身正气,气质斐然。

杨兼并不识得此人,身边的小包子杨广却已经停止了用食,眯着眼睛打量着晋阳使者。

杨广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外挂,杨兼发现了儿子的变化,稍微侧头,借着给杨广擦嘴的动作,低声说:“儿子,这人你识得?”

杨广点点头,说:“白建。”

晋阳使者正好朗声说:“外臣白建,特来献礼!”

果然让杨广说对了,正是白建。

杨兼仔细思索了一下,白建?南北朝时期的人物出名的也就那么几个,大多名不见经传,杨兼实在想不起来这白建到底是何许人也。

杨广低声说:“看白建如今的官衔应该不大,此子擅长养马,虽无大才,却忠厚老实,尽职尽责,在齐地也算是显赫一时,‘并州赫赫,唐白之誉’。”

说起白建,此人在历史上虽然名不见经传,但其实白建乃是后世大诗人白居易的六世祖。南北朝时期是一个纷乱的年代,这个年代最缺少甚么人?答案自然是……老实人。

杨兼摸了摸下巴,说:“忠厚……老实。”

杨广又给杨兼“科普”了一下白建,白建他们家是文人起家,白建的父亲乃是都官尚书,主管刑狱,白建早年典执文帐,就是管理各中文书,后来还做过中书舍人,就是给皇帝查资料,撰写文书的人,看眼前这个情况,杨广猜测他应该是骑兵参军的职位。

之前说过,北齐有三贵,分别是高阿那肱、韩凤和他骆拔,其实北齐除了三贵之外,还有八贵,身份地位显赫一时,白建虽然不在这八贵之内,但是他和八贵之一的唐邕齐名,后来都封在并州管理,世人传颂“并州赫赫,唐白之誉”就是这个意思。

白建没有太大的才华,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,早年是被淹没在人潮之中的,就像他的大众脸一样,但是这个年代最缺乏的,也就是踏实肯干的老实人了。

白建因为忠厚老实,踏实肯干,一路稳扎稳打的高升,在做中书舍人的时候就颇有名气,很多人对他称赞不已。后来突厥侵犯边境,对北齐大肆抢掠,白建奉命护送一批良驹撤退,避免突厥的抢掠,这些良驹不但没有被突厥抢走,而且被白建养的强壮矫健,从而白建也一跃成名。

如今的白建的确是骑兵参军的职务,奉命前来献礼。

宇文邕一听,不由笑了起来,虽这都是杨兼的功劳,但是晋阳主动来讨好他们,不说目的是甚么,都十足让人欢心。

小皇帝宇文邕说:“哦?不知白将军带了甚么礼物过来?寡人尝听说晋阳富饶,今日一定要大开眼界才是,来人,给寡人呈上来。”

哪知道白建却朗声拒绝了小皇帝,说:“外臣奉命献礼,这礼物乃是献给镇军将军之贽敬。”

宇文邕一愣,随即脸皮有些发烧,干笑了一声,说:“白将军,你怕是有甚么误会,这天下都是寡人的天下,镇军将军也是寡人授命的将军,难道这贽敬,只有镇军将军看得,寡人反而看不得?哪里有这样的道理?”

白建却强硬的说:“正是如此,外臣奉命前来,只知军令,此物乃是献给镇军将军之贽敬,除非镇军将军,旁人不得拆阅。”

宇文邕又是冷笑一声,杨兼则是镇定的很,他算是明白了,为何晋阳的使者只有白建一个人,显而易见,白建是来送死的。

甚么贽敬,甚么送礼,其实都是幌子,晋阳必然听说了小皇帝宇文邕御驾亲征,因此借着送礼的借口,前来分裂宇文邕与杨兼。

宇文邕本就觉得杨兼功高震主,手中的兵权太多,白建又不认天子,只认将军,这话让宇文邕听了,能不熬心么?虽然宇文邕也清楚得很,这怕是晋阳的诡计,但清楚是一方面,情绪又是另外一方面,一个普通人都会有情绪,更别说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了。

宇文邕胸口快速起伏,忍住怒气,让自己看起来大度得紧,毕竟这是晋阳的诡计,再怎么说,杨兼也是“自己人”,北齐晋阳才是他们的敌人,小皇帝虽然有情绪,但是也不糊涂,分的清楚明白的很。

宇文邕笑了笑,很是大度的说:“即是如此,镇军将军拆阅便是了。”

杨兼没有多话,走过去拆阅,大漆木合一打开,当场众人哗然,整个燕饮营帐陷入了混乱之中。

锦盒里并非是鲜血淋漓的可怕物件儿,但在场众人全都沸腾了起来,因着这盒子里,装着一件衣裳。

杨兼轻笑一声,他以前也做过这等子缺德事儿,给兰陵王高长恭送过衣裳,让齐军误以为他们有一腿,暗地里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,没想到这会子“报应”来了。

锦盒中的衣裳并非是中官的衣裳,衣料讲究,花纹繁复,乃是北齐宰相的官袍!

晋阳使者突然送来了一件北齐宰相的官袍,这拉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。

白建一点子也不意外,在众人的喧哗声中,很平静的说:“镇军将军兵法如神,神机妙算,我主敬仰将军多时,因此想邀请将军前去做客,这乃是一些小小的贽敬。我主说了,将军何苦在西面做一个小小的将领呢?只要将军带着五万大军投效,在整个齐地,除了我主,再找不出比将军更尊贵之人。”

“齐贼无礼!”宇文邕看到官袍的一霎那,再也忍不住怒火,“嘭!!”狠狠拍了一下案几,这可是明晃晃的撬墙角。

“唰!”小皇帝带来的禁卫立刻亮出兵刃,长/枪直指白建,白建仍然面不改色,捧着锦盒说:“将军意下如何?”

“来人!”小皇帝宇文邕已经抢先说:“给寡人将这齐贼拿下!就地砍头,看他还如何猖狂!”

“是!人主!”

禁卫一拥而上,直接将白建按倒在地,“哐啷!”一声巨响,盛放着宰相官袍的木盒掉在地上,官袍从里面散落出来。白建被押解在地上,却不见一点子狼狈和惧怕。

杨兼眯了眯眼睛,看白建这个模样,应该是来送死的,必然早就知道锦盒里的贽敬是甚么,所以并没有惊讶。

北齐晋阳的目的,也就是用白建来挑拨离间,所以杀一个白建,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,并没有甚么大碍。

杨兼突然开口,说:“且慢!”

小皇帝宇文邕立刻看向杨兼,何止是宇文邕,其他人也全都看向杨兼,白建刚刚提出让杨兼归顺北齐,这会子杨兼突然站出来,大家难免想多了,难道杨兼真的想要归顺北齐?

宇文邕死死盯着杨兼,杨兼则是平静的说:“人主,这齐贼之心,人尽皆知,便是想要分裂我朝廷内部,因此才派遣了一个小小的参军前来送死,倘或今日杀了这小小的参军,确无不可,但对于齐贼来说,此参军不过一个弃子,就算是断头死了,也并未有甚么损失,不是么?”

白建听杨兼把自己比喻成弃子,并没有一点子动容,还是那副模样,的确,看来他也清楚自己的地位。

宇文邕幽幽的说:“哦?那按照镇军将军的意思呢?”

杨兼看着白建,说:“两军交战,如果斩了来使,恐怕给齐贼留下口舌,倒是遂了他们的心意,还不如暂且将此子扣押起来,也能打乱他们的阵脚。”

宇文邕的确生气,因着这次晋阳的贽敬戳在了他的伤口上,但也不是没有头脑,白建不过一个小小的参军,杀不杀都是那么回事儿。

杨兼又说:“兼还有一事,想请天子首肯。”

宇文邕说:“甚么事?”

杨兼没有立刻说话,而是抬起头来,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大冢宰宇文护,宇文护好像故意“避战”,所以从刚才开始一直没说话。

杨兼便说:“兼听闻大冢宰的母亲阎氏流落北齐,一直不得归还,因此兼有一计,可使阎氏归还。”

宇文护听到这里,霍然抬起头来,眯着眼睛看向杨兼。

日前杨兼对杨广说过,他有一个计划,可以拉拢大冢宰宇文护,其实这个计划正是如此。

大冢宰宇文护的母亲早年因着战乱,滞留在了北齐的地界,北齐的人扣押了宇文护的母亲阎氏,还有宇文护的侄儿宇文胄,因着高阿那肱觉得他们有阎氏这个“王牌”在手,所以便肆意虐待宇文胄,并没把宇文胄当回事儿,对宇文护来说,母亲自然大过侄儿。

巧的是,大冢宰宇文护乃是个大孝子,多次对北齐提出想要迎接母亲回归,北齐捏住阎氏自然不肯放手,多次谈判都没有结果。

如今北周与北齐的交战已经进入白热化,宇文护正在为这个事情着急,北齐早晚会祭出阎氏这个撒手锏,到时候自己可以不顾母亲安危,依旧攻打北齐么?

加之宇文护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侄儿宇文胄,宇文胄伤痕累累,走路微微有些跛足,面上带着伤疤,最重要的是,宇文胄竟被齐贼宫刑折磨,哪一条不都显得齐人心狠手辣么?如果北周执意攻打北齐,阎氏不只是死这么简单,还会受尽折磨,宇文护根本于心不忍。

杨兼知道,宇文护是个大孝子,因此他打算用阎氏来牵制宇文护,如果自己能把阎氏从北齐要回来,那么宇文护自然会承情自己,这个人情便大了去了。

小皇帝宇文邕知道杨兼想要拉拢宇文护,但不是宇文邕看不起杨兼,朝廷多次向北齐讨要阎氏,甚么样的法子都用过了,金山银山全都给了,阎氏是他们手中的王牌,北齐又怎么会轻易把阎氏送还给他们呢?尤其还是打仗的当口。

宇文邕说:“哦?大冢宰乃是寡人的兄长,阎氏乃是寡人的长辈,寡人思念长辈多时,若是镇军将军能有法子讨要阎氏,那是再好不过的了。只不过……”

宇文邕话锋一转,说:“只不过,怕是镇军将军也不得成功。”

杨兼笑笑,说:“成功与否,兼都想一试,尽一尽绵薄之力,都是好的。”

宇文邕说:“不知将军是甚么法子?”

杨兼幽幽的说:“用一个人,换阎氏回来。”

阎氏可是北齐大冢宰的母亲,要用甚么样的人,才能换阎氏回来?众人心中都觉得不可能,能和阎氏对等的人,恐怕也只有当今太后了罢!但太后尊贵至极,又怎么可能用太后去换阎氏呢?

杨广则是恍然大悟,倘或他没有猜错,这个人怕是——冯小怜!冯小怜不见得尊贵,但胜在美貌无双。

日前杨广犯坏,带着突厥之女阿史那把冯小怜给撑胖了,杨兼很是着急,令人控制冯小怜的饮食,还让医官去给冯小怜针灸,赶紧让她瘦回原本的模样,其实为的就是用冯小怜去交换阎氏。

北周甚么样的法子都用过了,北齐就是不归还阎氏,杨兼此时却拿出一卷画轴,笑着说:“兼的法子就在这里,只要把这卷画轴交给齐贼,齐贼伪天子必定会交换阎氏。”

这便叫做……美人计。

加之冯小怜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儿,生的眉眼如画,又祸国殃民,冯小怜入了北齐,可以换回阎氏,另外一方面还能瓦解北齐内部,何乐而不为呢?

这画轴可是杨兼特意准备好的,找了全军营最顶尖的“画师”,倘或三弟杨瓒在这里,杨兼一定便让杨瓒来给冯小怜画像了,可惜的是,三弟人在平阳,无法画像,因此杨兼便请了同样文武双全的兰陵王高长恭过来给冯小怜画像。

用杨兼的话说,这副画像是关键,一定要画的又纯又欲,清纯又不失做作,特别能激发大男子保护欲的那种。

高长恭听了十足不解,实在不能明白何为又纯又欲,杨兼解释了半天,奈何高长恭在旁的方面都很通透,唯独这个事情上十足木讷,最后杨兼干脆说:“要不然,老四你画一张秘戏图罢。”

想他兰陵王一世英名,从没做过甚么见不得人的事儿,结果却要画如此不堪的秘戏图,打死他也不会画。

杨兼一把拉住高长恭的袖袍,劝慰说:“老四,好小四儿,咱们这里面指数你画功了得,这荒郊野岭的,为兄哪里去找画师?你就画一张罢,这有甚么可害羞的,人家唐伯虎还画秘戏图呢。”

兰陵王额角一跳,说:“唐伯虎何许人也?”

杨兼:“……”

杨兼把画轴拿出来,高长恭一看,眼皮猛跳两下,赶紧垂下头,假装不是自己画的,一副与我无关的模样。

杨兼信誓旦旦的说:“大冢宰不防派出使者,出使邺城,只要献上这幅画卷,不说十成十的大话,九成还是有的,齐贼伪天子必定会交换阎氏。”

宇文护也是将信将疑,到底是甚么画卷,竟然如此厉害?

杨兼还附上了一封书信,大意就是想要用第一美人儿冯小怜去交换阎氏,阎氏本是北周的人,流落在了北齐,冯小怜本是北齐的人,流落到了北周,所以她们本质上是一样的,而且冯小怜年轻美貌,用冯小怜这样的美人儿,去交换阎氏这个老太婆,怎么看都是你们北齐占了便宜。

宇文护虽不太相信北齐会因为一张画轴放人,但只要有一丝希望,宇文护都不会松懈,当场便派出了使者,拿着杨兼的画轴和书信,准备出使邺城。

因着白建的事情,燕饮不欢而散,白建暂被收押,小皇帝宇文邕也没什么心情用膳,很快离开了营帐,说是一路奔波劳累,回营帐歇息去了。

宇文邕一走,其他人很快也就散了,杨兼让杨广推着自己的轮车,离开燕饮营帐,准备回去休息。

两个人刚走在半路,便看到前面有一个黑影,独自站立在黑夜之中,竟然是方才已经离去的大冢宰宇文护。

杨兼笑着说:“晚辈好大的面子,竟然让大冢宰在此相迎?”

宇文护站在黑暗中,显然不是在散步,而是在等待杨兼,这条路是杨兼回营帐的必经之路。

宇文护凝视着杨兼,说:“你的法子……当真管用?”

杨兼说:“左右所有的法子都被大冢宰试过了,也不差晚辈这一件法子,尽力总比不尽力要好。”

宇文护轻笑一声,说:“说罢,你想要甚么好处?”

“大冢宰当真是快人快语,”杨兼也不矫情,说:“倘或晚辈真的能将阎氏换回,只需要大冢宰一个人情。”

“人情……”宇文护一笑,说:“说得好啊,一个人情,这中人情债,可比财币债更令人费心,不是么?”

杨兼说:“对于大冢宰来说,这都不算甚么。”

宇文护上下打量着杨兼,说:“许久不见,镇军将军越发的会承算了。”

“大冢宰谬赞了。”杨兼拱手。

宇文护收敛了笑意,说:“好!一言为定,如果此事能够成功,老夫便欠你一个人情,镇军将军可要尽心尽力才是。”

“一定,”杨兼说:“请大冢宰安心便是。”

二人说完话,宇文护很快转身离开,进了自己下榻的营帐,杨广也推着杨兼的轮车进了营帐。

簌簌簌……

黑暗中一条人影从角落的营帐背后转出来,原一直有人站在营帐后面偷听,而此人不是旁人,正是当今天子宇文邕!

宇文邕身边还跟着低声下气的卫国公宇文直,宇文直说:“皇兄,弟弟说的无错罢,这大冢宰与镇军将军暗中勾结,还甚么人情债,一旦让阎氏回归,到时候大冢宰和镇军将军两个人联手对付皇兄,那可就大事不妙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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